北京再审申诉律师

9月12日上午,福建省高级人民法院在南平市建阳区人民法院开庭宣判,再审改判原审被告人缪新华、缪新容、缪新光、缪德树、缪进加5人无罪。至此,这起导致一家五口蒙冤达14年之久的重大冤案,终获平反昭雪。

本案中,5名原审被告人的辩护人——北京尚权律师事务所毛立新、陈国庆、刘平、巩志芳、张旭华、王耀刚、蔡华、高文龙8名律师以及中国政法大学教授、全国律协刑委会副主任顾永忠律师和福建创元律师事务所律师詹晚春,全部免费代理,连交通费、住宿费等都是自己承担的。

缪新华(左一)12日走出法院，重获自由 图片来源：北京青年报

  “本案纠错,是法治的胜利。”顾永忠在准备返回北京的机场接受《法制日报》记者电话采访时说,近年来,我国司法机关纠正了多起冤假错案,这些案件,大多像缪新华案一样,没有亡者归来或真凶归案,都是疑罪从无,彰显了法治精神,保障了人权。

顾永忠回忆说,去年年初,本案原审被告人之一缪新容(当时已刑满释放)通过网络找到他,说其一家5口蒙冤,哥哥至今已坐牢10多年,希望能够得到法律帮助。初步了解案情后,顾永忠认为,原审判决中认定的事实可能严重失实,考虑到当事人家庭困难,决定提供免费法律服务。

虽然是免费法律服务,但顾永忠坚持高标准办案。他不仅认真阅卷,去被告人家中即被指控的杀人分尸现场,走访周围群众,还坐上所谓当年用于抛尸的交通工具——一辆农用拖拉机,坑坑洼洼颠簸近20公里,到抛尸现场调查。

巩志芳向记者介绍说,尚权律师事务所将缪新华案纳入“蒙冤者援助计划”,在复制了全部案卷材料及侦查讯问、现场辨认录音录像后,律师团队进行了深入、细致的研究分析并多次进行集体讨论。他和毛立新、蔡华先后两次前往福建建阳监狱,会见了正在服刑的缪新华;毛立新两次前往“杀人分尸”及抛尸现场。

在10位律师的共同努力下,案情逐渐清晰。

2003年4月19日,在福建柘荣县城郊乡福基岗村石楼坪山上一废弃的旧房子内发现尸块,经辨认,死者为失踪10多天的柘荣县双城镇居民杨某辉。公安机关侦查认定,杨某辉系被其前男友缪新华杀害,缪新华的父亲缪德树、弟弟缪新容和缪新光、叔叔缪进加等人参与了分尸、抛尸的过程。

被指作运送碎尸的拖拉机 图片来源：北京青年报

据原一审、二审判决书,当晚在缪新华家中,缪新华因不满杨某辉介绍女孩子外出打工的生意没让其参与,发生争执继而将其掐死。缪德树、缪新容听到响声前来查看,三人商定分尸抛尸,从厨房取来菜刀、砧板等,在浴室地板上分尸。缪新光起床目睹了分尸的全过程,缪德树指使缪新光叫缪进加将农用车开来,由缪进加驾驶农用拖拉机与缪新华等4人一起将装有尸块及被害人衣物的包装袋运至石楼坪山上一废弃旧房子内予以抛弃。

2004年10月,福建省宁德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缪新华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以包庇罪分别判处缪德树、缪新容、缪新光、缪进加有期徒刑4年、3年、2年、2年。

5名被告人提起上诉。由于缪新华没有聘请律师,詹晚春接受福建省法律援助中心的指派,无偿担任缪新华的辩护人。

接受指派后,本着对事实负责、对生命负责的态度,詹晚春从福州赶赴柘荣县会见了被告人,并到公安机关认定的分尸地点察看了房屋及周边地形,花费整整两个下午认真查阅了比大冰箱还高的案卷,发现大量重大疑点,提出缪新华无罪的辩护意见。

詹晚春向记者回忆说,通过走访现场,他发现重大疑点,比如“杀人分尸”在缪新华家中浴室,排污需要通过管道流经50多米的阴沟入河,死者大量毛发、血块必然会沉积在阴沟、入河处,但当时3份刑事鉴定报告均认为,对排水管道内提取的杂物无法得出相应鉴定结论;而且作案工具菜刀没有卷口、缺口,不符合分尸的情形。

 “本案中,从下水道提取到几根头发,经DNA鉴定系被害人杨某辉所留。但被告人与被害人曾长期为恋人关系,梳理头发、洗浴等都可能留下头发,而且这几根头发为黑色并非受害人死亡时的棕红色,不符合证据确凿的要求。”詹晚春说,本案客观性证据非常缺乏。

2005年3月,福建高院以“原判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裁定撤销原判、发回重审。宁德中院重审后,于2005年8月以故意杀人罪判处缪新华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以包庇罪分别判处缪德树、缪新容、缪新光、缪进加有期徒刑8年、6年、3年、3年。5名被告人再次提起上诉,2006年4月,福建高院改判缪新华死刑,缓期两年执行,驳回其他4人的上诉、维持原判。

顾永忠指出,本案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唯一能把原审被告人与分尸现场建立关联的,是下水道中提取的毛发,但送检的毛发来源不明,且抛尸现场也没有提取到被告人的脚印、指纹等证据;有多名证人证言证明,案发当晚,缪新华在网吧上网,21时至22时之间离开,实际到家时间要在22时30分之后,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虽然原审判决称5名被告人认罪供述一致,且在分别关押下形成的,但我对100多份讯问笔录进行分析、对比后发现,侦查人员存在交叉讯问,可能存在交叉感染甚至诱供,被告人也提出刑讯逼供的问题。”顾永忠说,实际上,直到最后,5名被告人的供述也有很多不一致,存在无法合理排除的矛盾和疑点。

北京尚权律师事务所8名律师提出原审判决存在的4大主要问题,观点与顾永忠、詹晚春基本一致。巩志芳说,缪新华家所处位置及环境,搬运整具尸体也不会被人发现,且有多人合作,并无分尸必要。在逻辑上,5个人草草将尸体抛于废弃屋,不可理解。抛尸现场附近的村民称,案发当晚听到有一辆像桑塔那的汽油车开往抛尸现场,而缪进加的农用拖拉机发动时震耳欲聋,用这辆农用拖拉机运尸,而又不被周边邻居、路上行人发现,根本不可能。本案应当另有真凶。

福建高院日前作出的再审判决,撤销宁德中院作出的一审判决、福建高院作出的二审生效判决,改判5名原审被告人无罪。宣判后,缪新华被当庭释放。

身陷囹圄达14年之久的缪新华重获自由走出法院,他对10位律师专业的辩护、辛勤的付出表达了深深的感激之情。他握着詹晚春的手感慨道:“国家法治进步了。”

文章来源：法制日报  记者 周斌